苏东坡并不长于搞政治，拉帮结派更是他所不屑的，将与他来往的人冠以“蜀党”，这是政治对手们的污蔑。他干事依然故我，绝不姑息他人，执政中一贯孤立，很少有政治上声同气应的朋友。真实和他来往亲近的，只需王巩和他的几个学生罢了。

  政治对手对苏东坡的“围歼”，火力会集在这些与苏东坡交好的人身上。苏东坡理解，只需他一天执政，就会对政治对手们构成要挟，就会费事不断。实际政治的丑陋，已到了令他失望的境地，他多次向太皇太后恳求外放，说自己“二年之中，四遭白话，发策草麻，皆谓之诋毁。未出省榜，先言其失士。以致臣所荐士，例加污蔑”。他求太皇太后谅解他的境况，给他一个“不争之地”。太皇太后总算理解她没办法操控言官，只得准了苏东坡的恳求。诰下：“苏轼罢翰林学士兼侍读，除龙图阁学士充两浙西路戎马钤辖、知杭州军州事。”苏东坡于元丰八年（1085）十二月自登州来京，至元祐四年（1089）四月脱离京城，在开封待了总共三年四个月左右。

  二度来杭州，这一年苏东坡五十四岁。苏轼此行，朝廷给予特别的礼遇，太皇太后特准用宰相等级外放的恩例，诏赐衣一对，金腰带一条，金镀银鞍辔一副，马一匹，这都是加殿阁衔的封疆大臣才干得到的宠赐。不仅如此，刚要出杭州市郊，皇室的恩赐又至。据《墓志铭》载：“公出郊未发，遣内侍赐龙茶、银合，用前执政恩例，所以犒劳甚厚。”龙茶，便是皇室贡茶密云龙。

  苏东坡此行，拖家带口，还从京城带了百斛小麦，预备到杭州酿酒用。他在后来的《黍麦说》中说：“吾尝在京师，载麦百斛至钱塘以踏曲，是岁官酒比京酝。而北方造酒皆用南米，故当有善酒。”这个酒鬼，在这篇文章中解说了他为何需求千里迢迢带着小麦到杭州：“北方之稻缺乏以阴，南边之麦缺乏于阳，故南边无嘉酒者，以曲麦杂阴气也。”他以为做酒的稻米属阴，做酒曲的小麦属阳，南边属阳，北方属阴，所以稻米是南边的好，小麦是北方的好；到了杭州，用杭州当地的稻米和北方的小麦做曲酿酒，才可以酿出好酒，所以从京城带了百斛麦去杭州就任。苏东坡喜爱自己酿酒，还写了一部三百多字的《酒经》，不过技能不怎么样，在黄州酿的蜜酒，人家喝了还拉肚子，在密州酿的酒，自傲满满的苏轼还自称为“薄薄酒”。

  苏东坡这一年七月三日到杭州任上的，很会使用调任时机探亲访友、游山玩水的他，这一路磨蹭便是两个多月。虽然杭州这一个区域是他做梦都想到的当地，他也是称病恳求到当地任职的，但在得到知杭州的录用时，作《病后醉中》诗，满意之情，溢于言表：

  不长于处理与朝廷里的上司和同僚联系，但很长于处理与当地同僚和部属联系的苏东坡，到了杭州，几乎便是如虎添翼。杭州属两浙路，任两浙路提刑的是同年莫君陈，苏东坡刚就任不久，就与莫君陈泛舟西湖，边饮美酒边赏美景，作诗《与莫同年雨中饮湖上》：

  苏东坡说，人生在遍地的相遇都是偶尔的，此次团聚似乎是在梦中，但你我的头上都有了白发了。远离杭州良久，这次回来又可以自我陶醉地欣赏西湖的雨景，不见这雨珠跳落湖面的现象现已十五年了。苏东坡在写此诗十五年上一任杭州通判时写有《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》，诗中有“白雨跳珠乱入船”之句，写船游雨中之景，逼真生动。也有以为诗中的“跳珠”指的是西湖的“跳珠轩”，鄙人天竺寺客寮中，因有泉出石罅，飞洒如珠得名。此诗写久别重逢，亦喜亦悲，但诗中无悲喜二字，这才是高手。

  苏东坡二度来杭州，留下很多玩耍的诗词，在这些诗词中可以精确的看出，他的出游大多是与同僚一同的，颇有逃出京城牢笼、享用人生之意，并且还谈起摄生来。他有一副手，通判袁公济，苏东坡就经常与他一同饮宴，并写下《次韵袁公济谢芎椒》：

  川芎和花椒都是中药，消瘦的袁公济用来摄生，可内服，可泡脚，通经络，治嘴唇枯燥，苏东坡给了袁公济另一个摄生诀窍：独卧。根据是《神仙传》里“彭祖教采女云：服药百裹，不如独卧”。那时的人认知水平很有限，苏东坡将现在看起来是无稽之谈的《神仙传》当成摄生“圣经”。

  这期间，苏东坡还把蜂蜜也当成摄生神器。苏东坡认识了一位叫仲殊的和尚，他是安州人，“为诗灵敏立成，而工妙绝人远甚”。这人经常吃蜂蜜，了解佛经的苏东坡想到《四十二章经》里有“若有人得道，犹如食蜜，中边皆甜”，所以写了《安州白叟食蜜歌》：

  “蜜中有药治百疾”，这是夸张了蜂蜜的药效，苏东坡应该不会信任，但他自己的确喜爱蜂蜜。蜂蜜不管正中间仍是边际，都是相同甜，不像喝茶有甘有苦，由此他想到自己，“东坡先生取人廉，几人相欢几人嫌”。他以廉洁正派取人，所以有人喜爱他，有人不喜爱他，从吃蜜提到取人，苏东坡的思想真是天马行空。

  棕笋，学名棕蓓，棕榈科棕榈属棕树的花苞，即棕树含苞未放的蓓蕾，或许说未敞开的稚嫩花序，苏东坡在诗序中对棕蓓作了介绍：“棕笋，状如鱼，剖之得鱼子，味如苦笋而加甘芳。蜀人以馔佛，僧甚贵之，而南边不知也。笋生肤毳中，盖花之方孕者。正二月间，可剥取，过此，苦涩不行食矣。取之无害于木，而适宜饮食，法当蒸熟，所施略与笋同，蜜煮酢浸，可致千里外。今以饷殊长老。”棕笋富含钙、多种维生素、氨基酸、蛋白质、纤维质，是一种丰美、微涩、甜美的蔬菜。棕蓓炒菜，味微苦，继而回甘，有特别的花香味。食用棕蓓亦可促进肠胃活动，协助消化，促进胃口，还有消炎清火及降血压的药用成效。现在的做法多是泡水、焯水去涩后用来炒肉或许做汤。而苏东坡介绍的办法是用蜜浸泡。又是用蜂蜜。

  食疗摄生方面，苏东坡很有研讨，但也不太靠谱，这从苏东坡只活了六十六岁并不算长命大约可看出。

  本文节选自《此生有味：苏东坡美食地图》，汹涌新闻经出书方授权刊载，标题为后加。

  《此生有味：苏东坡美食地图》，林卫辉/著，广西师范大学出书社，2024年8月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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